數字新媒體的皇冠公司要倒閉了。僅僅幾年前，他們還是全球估值最高的媒體新貴，遠遠超過傳統媒體巨頭，甚至豪氣拒絕了迪士尼的收購要約。僅僅六年時間，估值從57億美元暴跌到4億美元。

　　新媒體巨頭要破產了

　　多家媒體報道，跨國數字新媒體Vice Media Group已經準備申請破產，他們上周已經宣布計劃關閉旗下全球新聞業務Vice World News。Vice本周發表聲明稱，公司正在全面評估戰略選擇和規劃中，公司、董事會和股東會繼續專注于找到最好的途徑。

　　過去一段時間，Vice一直在積極尋找買家，希望以15億美元的價格出售，借此避免破產的厄運，盡管也有幾家公司表達了收購意愿，但雙方有著巨大的價格差距，報價甚至只有4億美元。隨著時間的推移，Vice破產的可能性正越來越大。

　　如果Vice最終找不到收購方而陷入破產，則會在45天后進入資產拍賣階段。大部分收益將歸于峰堡投資集團(Fortress Investment Group， 軟銀旗下子公司)等債權人。因為峰堡投資持有的是優先債券，而迪士尼等主要股東則可能會血本無歸。實際上，迪士尼早就佛系了，在自己財報中沖銷了這部分投資。

　　Vice是美國乃至全球最受矚目的數字新媒體，旗下包括新聞、文化、音樂、藝術、電影、時尚等諸多多媒體頻道，獲得過普利策獎，也獲得過迪士尼和�？怂沟葌髅骄揞^的青睞與投資。

　　2017年，在獲得私募基金巨頭TPG的4.5億美元投資之后，Vice的估值更是飆升到了57億美元，成為全球數字新媒體的皇冠。隨著Vice估值的飆升，那一年Vice創始人史密斯(Shane Smith)個人身價達到了10億美元，甚至登上了福布斯億萬富翁排行榜。他從中套現了上億美元現金，在加州購買了價值兩千萬美元的豪宅。

　　傳統媒體的估值天花板或許是在2007年，媒體大亨默多克斥資50億美元收購了道瓊斯(33674.3789, 546.64, 1.65%)公司，不惜以高達67%的溢價將后者旗下的《華爾街日報》收入帳下，完成了自己傳媒王國最重要的一塊拼圖。而在Vice估值飆升到57億美元的2017年，《紐約時報》母公司的市值只有30億美元。

　　而其他的美國老牌傳統媒體，出售價格甚至只有個位數。2013年貝佐斯只花了2.5億美元就收購了《華盛頓郵報》，2018年華裔富商黃鑫祥收購《洛杉磯時報》的價格是5億美元。也是同一年，SalesForce創始人兼CEO貝尼奧夫(Marc Benioff)僅僅以1.9億美元就收購了《時代周刊》。

　　豪氣拒絕迪士尼收購

　　Vice為什么可以獲得57億美元的估值，又是怎么陷入破產境地的呢?

　　Vice創辦于1994年，最初起步時是加拿大蒙特利爾的一本小眾雜志《蒙特利爾之聲》(Voice of Montreal)，專注于音樂和藝術報道。因為加拿大本地市場太小，1999年他們拿到了400萬美元投資，決定將總部搬遷到美國紐約，開始在美國以及國際市場拓展。

　　隨著網絡視頻的興起，Vice與MTV音樂頻道在2006年合作推出了視頻業務，開始轉型數字新媒體，他們的優質視頻內容逐漸吸引了網民們的關注。也是在2006年，谷歌(106.215, 1.00, 0.96%)斥資16.5億美元收購了一家剛剛創辦一年時間的視頻網站YouTube，開始進軍網絡視頻業務，而這被證明是谷歌最成功的一起收購。

　　Vice制作的優質原創視頻內容逐漸獲得行業認可，Vice與英特爾(30.99, -0.25, -0.80%)達成了價值4000萬美元的原創內容合作協議。他們的諸多節目也登陸HBO、天空電視等主流電視頻道，其中最知名的就是和比爾·馬赫(Bill Maher)合作的脫口秀節目。

　　2014年，Vice更推出了自己的新聞網站Vice News，開始進入嚴肅媒體行列，在過去的幾年時間，Vice對烏克蘭以及委內瑞拉的現場視頻報道更成為了國際媒體的標桿。2020年，Vice News更獲得了新聞媒體行業最高獎項普利策獎(Pulitzer)的音頻報道獎。

　　Vice成為了數字新媒體的新貴，吸引了媒體巨頭們的投資興趣，估值也水漲船高。2013年，默多克旗下的21世紀�？怂雇顿Y7000萬美元，獲得了Vice 5%的股權。2014年，迪士尼旗下的A&E Networks投資2.5億美元，獲得了Vice 10%的股權。2015年，迪士尼又追加投資了2億美元。隨著后來迪士尼收購�？怂�，迪士尼總計持有Vice 26%的股權。

　　2016年，Vice創辦者史密斯甚至拒絕了迪士尼高達35億美元的收購報價，因為他相信公司估值還會繼續攀升，而Vice董事詹姆斯·默多克(James Murdoch)也站在他這一邊。那一年史密斯帶著Vice員工和家屬浩浩蕩蕩來到賭城拉斯維加斯開慶功宴，單是在百樂宮酒店的晚宴就花費了30萬美元。而史密斯自己賭錢就輸掉了100萬美元。

　　上市失敗與持續虧損

　　2017年，Vice從私募巨頭TPG籌集了4.5億美元投資，估值達到57億美元。然而，這就是Vice的巔峰期，隨后他們就陷入了各種麻煩。2019年他們因為性別歧視遭到女性員工集體訴訟，賠償了1.875億美元和解金。

　　2019年，Vice從峰堡投資、索羅斯等投資者處發債籌集了2.5億美元，斥資4億美元收購了數字多媒體平臺Refinery29。這筆收購讓Vice直接陷入了財務困境，不到一年之后就宣布裁員150人。

　　在隨后的幾年時間里，Vice的估值開始不斷下滑，迪士尼和�？怂归_始不斷沖銷投資資產。2019年迪士尼沖銷了自己對Vice的5億美元投資。

　　Vice的營收主要來自于數字廣告以及內容分銷授權，每年營收在6億美元左右。營收增長停滯和持續多年虧損是Vice最大的問題，盡管從2019年起他們就計劃要扭虧為盈，但卻從未實現這一目標。收購來的業務也出現了營收下滑問題，去年Refinery29的國際廣告收入甚至從收購前的9000萬美元下滑到了5000萬美元。

　　為了擴大營收，Vice甚至不得不違背自己在2018年“退出沙特市場”的承諾，在2020年又低調重新回到沙特舉辦活動來創收。去年他們的營收比預定計劃少了整整1億美元，輸掉了與TPG的營收對賭協議。

　　2021年，Vice還曾經計劃通過特殊目的收購工具(Spac)的方式，以30億美元的估值上市，但最終因為美國股市大跌的整體背景而未能如愿。今年年初，連續虧損多年的Vice終于傳出了尋找收購買家的消息。過去幾個月時間，Vice一直承受著沉重的償債壓力，不得不開始裁員和收縮業務，直接關閉了法國部門。

　　今年2月，Vice最大的債權人峰堡投資給了他們3000萬美元信貸展期用于償還拖欠的賬款，幫助他們暫時擺脫燃眉之急。但這并不能解決Vice的生存問題，他們還面臨著1000萬美元的未結算賬款。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Vice的主要合作伙伴希臘傳媒巨頭Antenna集團暫停了3000萬美元的賬目結算，讓這家全球多媒體新貴陷入了現金流斷裂的境地，甚至公司信用卡都已經無法使用。

　　僅僅六年時間，Vice從豪氣拒絕迪士尼收購，從估值高達57億美元的巔峰期，就到現在陷入破產倒閉境地，收購報價只有4億美元。Vice螺旋下跌的背后，不僅是他們自身的經營問題，更是整個媒體行業的不景氣。

　　新媒體陷入營收困境

　　過去一年時間，隨著經濟前景不明朗，廣告支出大幅下滑，即便是谷歌、Meta這樣的社交巨頭都遭受了營收下滑，而嚴重依賴廣告的媒體行業更是損失慘重。

　　市場調研公司US Ad Market Tracker的數據顯示，去年下半年美國廣告支出連續6個月下滑，去年年底更是同比減少了12.1%。世界廣告聯合會(World Federation of Advertisers)的一項調查顯示，將近四分之三的廣告主都表示，經濟下行會影響到他們今年的廣告投放。

　　嚴重依賴廣告收入的新媒體公司成為了最先倒下的受害者。就在上月底，另一家美國新媒體行業的佼佼者、同樣獲得過普利策獎的BuzzFeed宣布永久旗下新聞網站BuzzFeed News，未來不再繼續投入。此次業務調整將導致180人離職，一道離開的還有首席營收官和首次運營官。而在最終關門之前，BuzzFeed已經在去年年底裁員了12%。

　　過去幾年，曾經百花齊放的美國網絡新媒體們都面臨著網站流量和廣告營收大幅下滑的局面，不得不被迫出售或是抱團取暖。2020年，BuzzFeed還從美國最大的電信運營商Verizon處接手了博客網站《赫芬頓郵報》(HuffPost)，不過此次收購是以股權方式完成，BuzzFeed還得到了Verizon的現金投資。

　　《赫芬頓郵報》創辦于2005年，2011年作價3.15億美元出售給AOL。2012年成為第一個獲得普利策獎的網絡新媒體，甚至流量還一度超越了《紐約時報》。但與老牌傳統媒體可以穩定持續輸出相比，網絡新媒體在一度爆紅之后，卻難以維持讀者和流量，其創始人阿里(83.22, 0.73, 0.88%)安娜·赫芬頓(Arianna Huffington)也不堪重壓而選擇離職。

　　2020年，BuffFeed虧損了2000萬美元。在收購之后，BuzzFeed就對《赫芬頓郵報》進行了大裁員，還關閉了國際業務。比Vice略微幸運的是，BuzzFeed在去年年底成功登陸納斯達克(12235.4128, 269.01, 2.25%)，但上市首日就破發大跌。

　　目前BuzzFeed市值只有8500萬美元，距離他們在2016年高達17億美元的估值已經是云泥之別，當初投資他們的NBC環球也是血本無歸。

　　也是在上周，另一家紐約新媒體公司Paper Magazine也宣布裁掉整個編輯團隊，同時尋找出售的可能性，未來能否繼續生存面臨著巨大的疑問。Paper Magazine是美國時尚和流行文化的標志性新媒體，其發行人佛羅里奧(Tom Florio)在解釋大裁員時，承認廣告收入明顯下滑讓公司不得不大幅削減支出。

　　今年1月，美國數字新媒體集團Vox Media宣布裁員130多人，裁員規模7%，同時尋求戰略選擇，包括了出售可能性。Vox旗下包括了The Verge、Vox、The Cut、SB Nation等諸多新媒體網站。2015年他們獲得了NBC環球 2億美元投資，估值達到了10億美元。

　　Vox CEO班考夫(Jim Bankoff)在宣布裁員時表示，“公司正和其他媒體公司一樣面臨著經營困難，承受著財務壓力。不幸的是，在目前的經濟環境下，無碼無法繼續維持低于預期的業務項目，在可能的持續經濟下行前景下，我們也沒有足夠資源持續投資。”

　　不過Vox隨后獲得了Penske Media集團1億美元的戰略股權投資，暫時緩解了生存壓力。Penske也因此成為Vox的最大股東，持股比例20%，這意味著Vox的估值實際上已經腰斬。但在眼下的環境下，能找到新投資者，避免破產命運，已經是一種運氣。

　　Penske集團旗下包括了《滾石雜志》和《名利場》等美國老牌雜志媒體，但他們的營收并不是線上廣告，而主要來自于線下活動，因此經營壓力相對較小，美國知名的西南偏南音樂節(Soth by Southwe(0.4437, 0.05, 11.31%)st)以及洛杉磯的LA3C音樂藝術節都是Penske的主要搖錢樹。

　　看起來，相比等著線上投廣告，還是線下辦活動的收入穩定。